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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香中的往事

2014-09-25 来源:《云南财经大学报》 作者:国际工商学院 黄一珮
 
舒城的茶花的又开了,守着满山的茶园,手抓起一把刚烤好的新茶,习惯性地把沸水浇入铜壶,壶里飘出了淡淡的茗香,一如当年的熟悉。可不知为何到我嘴里抿出的只有苦涩。
  
我原以为自己早已淡忘,不料轻轻一触,往昔的记忆便如同这纷飞的花茶,漫山遍野都是。
  
记忆如闪电般倒退,仿佛回到了那年盛夏的那个傍晚。有人把我领进那明亮的宅子,竹楼外灯笼正红,透过雕刻着木棉花的屏风,我看到人群中那个人,他一身冰蓝绸缎,乌发束着白色丝带,周围的人都称他作周郎。他孤高的背影映在白月光下,孤寂而淡然,就在那一瞬间,我觉得我再也无法移开视线。那天他们的谈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。我只知道那蓝衣公子,他是周公瑾,也是我决定追随一生的人。
  
于是,我开始伴随在公瑾身边。在遥遥无期的戎马生涯,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周郎夜阅兵书时,泡上一壶弥漫着芳香的白兰花茶,偶尔翻翻《左传》聊以慰藉。乱世纷扰,故国风起云涌,直到那天我随周郎操练的丹杨精锐日夜急行奔波半月有余,终于和孙伯符率领的江东旧部汇合。不愧是赫赫有名江东之虎的后代,虎父无犬子,他坚毅果敢一声令下,战火的利爪向江东大地深处蔓延,士气高涨势不可挡,果不出数日便夺回了故土。远远看着这两个意气英发的少年将领,我知道这一定只是个开始,他们的光芒定会照耀整个江东。
   
建安四年,捷报连连的熙风吹起,周郎率两万兵马乘胜追击奇袭皖城,俘虏庐江太守刘勋,也招引了江湖四海的能人贤士前来投靠,追随孙周二人打天下。这将是个属于他们的时代。
   
建安五年的春分,迈着它沉重的步子,不可抗拒地来了。那天大半夜军营突然一片骚乱,据说是传来紧急密报,孙策将军于丹徒遇刺,不治。那天,燃遍了大半个江东的生命仿佛急速上升的烟花,瞬间凋谢了。
   
噩耗传来当晚,周郎立马下令从江夏撤军。而他却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营地前,三夜未眠。看着周郎日渐消瘦的身躯不禁有些担忧,十三年的羁绊,并肩作战的日子,昔日彼此描绘的蓝图仿佛在一瞬间被击溃,遗失的是什么,粉碎的又是什么。我总在想,我是能理解周郎的,毕竟我对孙策将军也是打心底折服的,但或许不是真正理解。动荡不安的年代连我也早已看惯生离死别,也许这一次,于周郎是不一样的。
   
弟承兄业,延续着历史车轮的轨迹。周郎决心留下辅助东吴的君主直到王业大成,他长年奔走在各城之间,我也只好跟着四处辗转。而我平时所做得最多的,还是泡上一壶提神的茶水,用清茶的淡香缓解疲惫和忧烦。偶尔会在深夜听到书房内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,我真的很想劝说周郎去歇会儿,这样下去是会积劳成疾的。而事实上我也劝说过,可他每次都是只顾看文书,头也不抬:“王业成兮四海清,四海清兮天下太平。今天下不安,王业未成,我又岂能安歇?你且退下吧。”
   
建安十三年的冬天,江面上的东南风正起,正应着周郎的雄心壮志。漫天的业火染红了江面,他将八十万大军付之一炬,这熊熊的烈火,烧毁了曹军相连的三千船舶,燃尽了曹军的狼子野心,也使江东的未来在此浴火重生。这千古一矩,划破了长空,与尊严无关,与生死无关,这个赤壁是为他铺就的舞台,他最刺眼的光芒从此深深烙在了我的记忆中,我的心头,挥之不去。建安十四年,周郎击退曹仁于南都,屯据江陵。我知道以周郎的雄才大略并不会止步于此,要具备与曹对峙的资格,离王业大成更近一步,惟有西进取蜀。
   
那天我特意泡了一壶桑杏茶,端进书房里,看到周郎在调度人事,估摸是战事又起了。近日来周郎的咳嗽越发严重了,定是不久前的箭伤又发作,加上常年行军,承受的绝不是一般的损耗,才会积劳成疾罢。
   
我问了吕蒙将军,他告诉我,主上已同意我们出兵取蜀了,不日便要启程。我知道周郎已下定决心去打这场硬仗,此战凯旋后,天下格局又将大变。这不正是孙策将军的夙愿吗。
   
出征前点兵,出乎意料的是,我被安排到军中暂代一个文职,留守江陵。我只是个斟茶倒水打杂的书童,读过几本史书罢了,唯一沾光的就是能常年伴周郎左右,现在没想到竟如此被器重。而这次西进取蜀,是我第一次没有跟随在他身边出征。
   
没想到,这一别,却成了永远的别离。
   
我自幼父母早亡,受亲朋所托,投靠到周郎门下当个小小的杂役。乱世风雨,我信天命难违,就算一人孤单飘零,我都不曾痛苦过。可为何今日却觉得老天是那样的不公?为什么觉得今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可挽回地失去了……
   
我没有再留在军中。一路护送周郎的灵柩回返舒城。当年他为了一个夙愿为东吴争了半壁天下, 可我没他的慷慨,也没他的能耐,我一介山野小民,如果不是当初所幸遇到周郎,随他见识山河岁月,经历大小战役,我依然是山里无知的贱民,平凡一生。最终我还是回去当我的山野小民了,整天看着我那近乎荒废的茶园发呆,偶尔回忆往事。
   
看,沸水又溢出来了,我准是又想起那些不该想的事了。哎,我总会问自己,如果可以重头再来,我会不会选择从来没踏进过那明亮的宅子,也不去看竹楼边的红灯笼?是不是这样就可以避免那种命运。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泪流满面了。轻轻揉了揉双眼,我仿佛又看到了不远处,一个穿着冰蓝绸缎,头束白色丝带的身影,屹立在冷寂的白月光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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