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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失在自己的人间

2013-04-17 来源:云南财经大学报 第325期 作者:国际工商学院 吕琦蓉

《海上钢琴师》——镜头的色调有些显旧,像用砂纸细细打磨过一样,一种胶片才能呈现出的画面感,情节在水汽氤氲的海上开得茂盛,说不清是感动还是遗憾。一部电影,情感呓语,纵使看了四遍,依旧是种模棱两可的情绪。

影片开头,一个衣着寒酸的男子指着雾气后显现出来的自由女神像,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America,随后,整艘邮轮上的人都涌向甲板,富人、移民、陌生人,几近疯狂地呼喊欢笑,挥舞着礼帽手帕,致敬即将踏上的大陆,致敬所谓的美国梦。这不禁让我想起另一个同样是发生在甲板上的画面:当Jack在最后一刻用赢得的船票登上泰坦尼克号的时候,他越上船头大喊:我是世界之王。如今看来,这竟是种莫名的心酸。

这群人的脚像是生了根,心也跟着悸动不安,他们有着同样的方向,美国。纵然这块土地接纳了填充着美国梦的身躯,但并不意味着会慷慨地分给他们土壤,培植患得患失的梦想。他们看到的是一座工业齿轮转动不息的城市,却没有看到自己的脚步能够停留在哪条街哪个屋檐下,更无法说清明天的自己是在为富人缝补衣裤,还是蜷缩在阴冷街角,奢求谁能买走一支花。梦是泡沫,玄妙脆弱。

邮轮上还有一个角色,1900,一个出生在船上,与世界擦身而过的钢琴师。被风打出皱纹的海上,他选择了一种漂浮的生活方式。他喜欢听匆匆过客讲自己陆地上的旅程和理想,自己却不曾踏上陆地一步,并非是喜欢这样的动荡与漂浮,当旅客散去后他也会落寞,但终究船和琴才是全部,只有他自己才能感知深藏于其中的踏实和欢愉。有这样一个场景,1900终于决定离开弗吉尼亚号,让皮鞋第一次亲吻夯实的大地,镜头上扬,他停在了舷梯的半腰处,皮箱靠在脚边,他开始怀疑眼前的街景:陆地淹没在工业的蒸汽里,高楼挨挤得喘不上气,没有地平线,俨然封闭的城。就这样静静地站着,脸上慢慢显露出笑容,他将礼帽用力向岸上扔去,以此终结对陆地的牵绊,可帽子终究还是落在了海里。

他还是留在了船上,待船锈成了废铁沉入海里也没再离开。“并不是我所看到的让我停下了脚步,让我停下脚步的是我所没有看到的。”熙攘的城市里街道横错交纵,什么都有,就是没有尽头;琴键有始有终,从船头到船尾的距离用脚步就能轻易丈量,可世界、未来的生活却看不见尽头,这让人似乎有些不寒而栗。其实,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需要封闭和退守的天地,就如1900的世界:船,琴。只有清楚自己面朝的方向,才不会慌了脚步。

“也许我们的心事,总是没有读者;也许路开始已错,结果还是错;也许我们点起一个个灯笼,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;也许燃尽生命烛照黑暗,身边却没有取暖之火。”我们流浪在未知里。移民原本有家乡的农垦牧歌,却一味高举着炽热斑斓的美国梦不停地挥手,结果迷失在工业社会的烟尘里;1900,犹豫尝试之后懂得了如何掌控自己的每一步,就像对琴键的熟知一样,纵使这个攒动着社会名流的舞池里,集聚的是一群趋炎附势,自诩为音乐欣赏者的家伙,他也能活在当下,用一架有始有终的钢琴演奏自己的悲欢,将音符酿成点点辉芒。

生活的真相,是一种琐碎。它终究是热闹,世俗,喧嚣,甚至肮脏的,但这就是我所眷恋的生活,我们不能拒绝它真实的面目,惟一能做的只有不在其中虚度,不在其中迷路。

周国平说,一个人只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,找到最适合于自己的生活,一切外界的诱惑与热闹对于他就的确成了无关之物。你的身体尽可能在世界上奔波,你的心情尽可以在红尘中起伏,关键在于你的精神一定要有一个宁静的核心。有了这个核心你就能成为你奔波的身体和起伏的心情的主人。所以,有时候难免会希望自己是一棵树,守静,向光,安然,敏感的神经末梢,触着流云和微风,窃窃欢喜。脚下踩着最卑贱的泥,很踏实,每一天都在自己的人间里隐秘成长。

谁能明白谁的等待,谁又能理解谁的离开,谁能知晓明早会有几朵海棠花开,谁又能笃定你们就是站在生活同一边的人。所以,好好打理自己那半亩方田,“别错过那花满枝桠的昨日,又要错过今朝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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